我与闽南语的情结
我出生在一个讲福建话的家庭，从小第一个接触的语言就是福建话。严格地说，应该说是闽南语，即福建省南方的方言，如厦门、泉州、惠安、漳州等一带的方言，虽然口音稍有差别，但基本上都能彼此沟通。所谓福建话，实际上还包括闽北、闽东、闽西的方言，这些方言我听不懂。因此与我发生情结的方言就是闽南语。
然而让我对闽南语产生浓厚感情的缘由，不是由于在家里与家人沟通，而是因为基督教！我出生于直落亚逸街附近的史坦利街 (Stanley Street)，从小陪妈妈到附近的天福宫，为当时从事航海的爸爸祈福求平安。因此当时我根本与基督教扯不上关系。然而大约我五岁时，哥哥结婚，嫂嫂 (即有些华人年议会成员所认识的何贞丽姐) 带领我们全家进入直落亚逸礼拜堂。
直落亚逸礼拜堂于1889年开创时，纯粹就是以闽南语服事当地的华侨移民。因此从小我就在直落亚逸堂的主日学接受到闽南语的圣经教导。不论唱诗、祷告、背金句、听故事，都是以闽南语为媒介。令我印象深刻，甚至到现在我还能背诵的，就是嫂嫂教我们的儿童饭前与睡前的闽南语祷文。
我把这两个祷文列下，并注上罗马字拼音，这拼音有点类似汉语拼音，所不同的是子音 (consonant) 后若加 n 即代表鼻音，如 “小子” (即 “小孩”) 在闽南语称sue gnia。此外，bb 相当于英语 “be” 的 b；gg 相当于英语 “go” 的 g。这是因为在汉语拼音里，ba 读成 “巴” ，ge 读成 “哥”。
小子要喝吃、sue gnia bbei lim ziah
求父赐够额；giu bei su gao ggiah
米粮父赏赐、bbi lniu bei sniu su
多谢这几句。dou sia zit gui gu
靠主的名、kou zu e bbnia
心正所愿。sim zing so gguan小子要安眠，sue gnia bei an bbin
求父赐圣神；giu bei su sing sin
求主俯下听，giu zu ah lou tnia
眠梦不用怕。bbin bbang m bbian gnia
靠主的名、 kou zu e bbnia
心正所愿。sim zing so gguan
以上的两个祷文里，除了最后两句相当于例常的 “奉主圣名、阿门” 之外，每两句都是句尾押韵的。因此，以上的祷文容易背诵，而且读起来感到意义深长而且很有韵味。多年来在闽南语崇拜的环境中，一个令我非常欣赏且惊讶的，就是发现许多闽南圣诗的诗句都有押韵。
谈到押韵，我必须先提起闽南语的另一特色。原来，闽南语是一个蛮古老的方言，其起源可追溯至唐朝时代。因此，闽南人自称为 “唐人” (dng lang)。经过悠久的历史演变，闽南语发展成有文言读音 (literary reading) 或简称文读，以及白话读音 (colloquial reading) 或简称白读。据称，唐诗如以闽南语的文读来朗诵，不但押韵而且顺口。由于有文读与白读的两种读音，闽南圣诗的作者在编写诗词时，就选取文读或白读以求押韵。
让我用以下的一首闽南圣诗做例子。直落亚逸堂1955年出版一本五线谱闽南音圣诗，1975年重新排版，并附上英文歌词。以下的圣诗出自1975年出版的第198首。这本五线谱版的闽南音圣诗有一特点，就是每一首诗里，会看到有些字的右边标有一个小圆圈。这个小圆圈并非是标点符号的句号，而是指明这个字需以闽南语的文读来发音。
1. 出°日°落 雨 是 主°所°定°，cut lit louh ho si zu so ding
两 项°皆 是°花 木°欠°用；lng hang long si hue bbak kiam ying
忧°闷°欢 喜°皆 有 利°益°，yiu bbun hnuai hi long wu li yik
养 饲 灵°魂°坚°固°信°德°；ynu ci ling hun gian go sin dik
赐°福°降°灾°皆 趁 命°令°，su hok gang zai long tan bbin ling
天 父 愿°你 旨°意°得°成°！tni bei gguan li zi yi dik sing2. 有孝°的子岂能变面，wu hao e gnia giam e bni bbin
怒 气°来°嫌°所°爱 父 亲°？siu ki lai hiam so tnia bei cin
天 父 赐 我 有 子 的 心°，tni bei su ggua wu gnia e sim
爱 你 敬°你 信°你 愈 深°；tnia li ging li sin li na cim
将°来°景°况°虽°然°无 定，ziong lai ging hong sui lian bbou dnia
天 父 愿°你 旨°意°得 成！tni bei gguan li zi yi dit znia3. 生命我知是°你所°赐°，sni bbnia ggua zai si li so su
不°论°好 歹 无 嫌°境°遇°；but lun hou pnai bbo hiam ging ggu
死 的 阴°影 遮°我 的 时°，si e yim ng zia ggua e si
坚°固°仰 望 我 心°无 疑°；gian go ggiong bbong ggua sim bbo ggi
或°活 或°死 我 全°无 惊，hik wah hik si ggua zuan bbou gnia
天 父 愿°你 旨°意°得 成！tni bei gguan li zi yi dit znia
请注意以上第一节第一行最后一个字 “定”，标有小圆圈，表明其发音应是文读：ding。原因是为着能够与第二行的最后一个字 “用” 的白读 ying 押韵。然而，第二节第五行的最后一个字也是 “定”，但却没标上小圆圈，表明其发音应是白读：dnia。这是为着要与下一行的最后一个字 “成” 的白读 znia 押韵。如果我们注意全三节的最后一行，文字上都是一样，但发音不完全相同。第一节最后两个字 “得成” 以文读发音读成 dik sing，而第二与第三节的最后两个字，同样是 “得成”，但却以白读发音读成 dit znia。其目的就是为要让这三节的最后一行，都能够各自与前一行的句尾押韵。
我邀请读者扫描以上的二维码，以观赏以上闽南圣诗的一个视频，视频内的圣诗发音与上述诗词有少许差异，例如视频里，第一节的第三行有稍修改，因此全三节的最后一行都有一致的读音。除此之外，视频里的歌声大致上能让我们听到以上诗词的闽南语发音。我邀请您一面听，一面欣赏句尾的押韵，体会诗词的优美，进入诗句的意境。
每当我在厦语崇拜中，与会众一起唱闽南圣诗时，我总会观察诗词中有否押韵。大多时候是有的，看到了押韵的字句，我感受到作者的一番苦心，选用的字句，不但能达到押韵，还能同时表达诗词的连贯意义。特别是有些闽南圣诗是由外文翻译过来，译者必须兼顾押韵以及原文的字义。
在直落亚逸堂里灵命的成长中，闽南语已成为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环节。闽南语不但是我崇拜的媒介，也是我服事教会的语言，用于教导，讲台，翻译与小组事工。每晚当我与太太用闽南语做睡前的祷告时，把家人以及代祷的事项完全交托之后，闽南语的 “心正所愿” 成为我们俩带进梦境中的祝福。
陈树霖博士
会友领袖，直落亚逸堂
部员，资讯部以及《卫讯》编委